80后王先生在陆家嘴金融区工作。一到周末或是闲暇时,他还会去公司附近,不是加班,而是种菜喂鸡。
在位于陆家嘴滨江住宅小区的两层式社区空间——SUNIT世集楼顶平台,大大小小的种植箱里,就有一块王先生的“田地”。“面积虽然不大,只有1平方米多,但是静下心来侍弄植物花草,累的时候小憩一下,可以缓解被混凝土丛林包围的压力。”
在摩天大楼林立的CBD,也能寻得田园体验,这是上海又一神奇景象。近年来,在人口密度高的大城市里,“屋顶种菜”正逐渐兴起。商业体、学校、停车场等,都能成为“田园改造家”们的创意挥洒空间。目前,上海“屋顶农场”还不多见,以农为本的更占少数,仍处于起步发展阶段。
作为新生事物,它的建设难度几何?未来有推广空间吗?……记者与SUNIT世集“屋顶农场”所有者——上海吾亦农业(MYFARM中国,以下简称“MYFARM”)团队聊了聊。
大热天里,农场主王玮和同事正在给种植箱里的农作物浇水。最近,上海的高温天一度飙升到40℃,光是浇水这一项工作,就要忙活上一整天。
此前,SUNIT世集面积1800平方米的屋顶,仅仅是作为景观用途,无人会特意造访。经团队之手改造,这里摇身一变,成为承载都市人农耕理想的共享空间,人气也慢慢聚集。
门口两侧墙面上,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园艺工具,道明了这块场地的用途。上百个面积不大的种植箱分布在各处,在基质土里生长着各式有机种植的蔬果,已经结出小红果的草莓、正使劲往上蹿个子的秋葵、簇拥生长等待采收的片仔癀、隐隐散发香气的薄荷迷迭香、热闹绽放的向日葵……
一些种植箱内,插有写着人名的专属田园牌,显示其已被“认领”。“咱们提供1.2米乘以1.2米以及1.2米乘以0.6米两种型号种植箱对外租赁,包年费用分别是1.4万元以及9600元。”王玮介绍,认领土地的“农夫”可根据种植计划选择种苗,在农场营业期间随时前来照看。农场会提供有机种植指导,组织免费园艺课程及活动,也会将公共区域的蔬菜送给会员。
这样的经营模式,就像是曾经风靡一时的开心农场线下版。MYFARM十几年来已在海外创办110家共享农场。这次的上海店,是他们在中国落地的首个屋顶农场项目。
“自产自消,是我们的原创词汇,也是一直以来的经营理念,即提倡都市人消费自己种植的农产品。在靠近大自然、感受种菜的乐趣与不易的同时,加深对食物、生命的了解。”MYFARM中国区总经理邓丽红和记者说,这样的项目,更适合在认知和消费水平较高的城市落地。相较于北方城市,南方气候更为适宜,考虑种种因素,上海成为第一站。
有别于传统的种植方式,在共享模式下,农场与农夫们基于平等的关系交流与合作,共同参与作物的生产。“一般来说,春季3月份开始播种,农场在1、2月份就会给农夫们全年的种植参考,推荐他们适宜种植的蔬果,再结合他们的意愿和偏好等做调整。”邓丽红对一名老人记忆犹新,“她是北方人,希望我们种姑娘果。这个品种我们之前都没接触过,不过还是决定试试看,一起研究怎么种。你看,现在已经结出果子了。”
相较于传统农业的老龄化色彩,“屋顶农场”经营者可谓是朝气满满,学科背景多样,既有园艺类,也有语言类、新闻传播类。他们怀着理想而来,希望在占地有限的屋顶农场,提供多元的种植品类与农事体验。
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,需要做一些调整与减法。比如说考虑到建筑年限,在承重上进行保守计算,种植箱数量设置不多;高温以及台风天,限制了植物品类的选取,一些高个植物、不耐高温蔬菜等不得不加以舍弃。
由于农场采用有机种植,不施加农药和化肥,没有大棚,抗风险性相对较弱,因而还是摆脱不了“靠天吃饭”的属性。看着平台上热闹生长的作物,很难想象,开业不到一年的MYFARM农场,已经经历了两番起落。
第一次是在去年,十字花科的蔬菜被虫子啃得几乎全军覆没。此前,团队虽在防治病虫害上有所准备,但是没想到,由于屋顶被周边高大茂盛的树木包围,十字花科的菜又很容易招致病虫害。在不打药的情况下,人工捉虫没能挽救危势。
还有一次是本轮疫情期间,农场因无人照料变得杂乱,6月1日恢复营业后,团队花了两周的时间才重新规整好。“你看笼子里的这些观赏鸡,原本我们担心两个多月无人照料,它们会撑不下去。没想到,靠着洒在地上的饲料,它们都活下来了。”王玮有些感慨。
当把国外的屋顶农场模式复制到中国时,团队已经进行了本土化的改造。比如打破纯农事体验的模式,在种植模块之外,更多场地用以休闲娱乐,增设了动物喂养、儿童游乐、露营烧烤等硬件设施。“都市农夫会员可以在农场举办派对,或是邀请三五好友来农场小聚。这也是我们大家都希望给予的,一个在繁忙的城市生活中得以放松身心、重新获得‘察觉’的空间。”
不过,消费者端的差异,还是让他们有些“意想不到”。“我们的会员是以外国人或者有过海外生活经历的市民为主,国内大部分人群对‘自产自消’模式的熟悉度仍然不高。可供出租的60余个种植箱,目前认领数量为20多个,还有很大的拓展空间。”
在日本,MYFARM将农事操作完全交给会员,农场只进行技术指导或者帮忙浇水。国内则催生出了新需求——托管服务。“即便是建在小区内部,社区会员也不会每星期来一次,每个月来一次已经算多。”在这里,大部分农事活动由小组成员负责完成,并在建立的社区群内,将作物的生长状态和采收节点等及时告知会员。邓丽红对一名母亲印象非常深刻。“她陪伴着孩子,清理冬天的残渣,重新翻土再施肥、播种,几乎能待上一个小时,在我们这里时间算长的。而且不少家长都是孩子在玩儿,他们在旁边看着,紧密互动型的比较少。”
在邓丽红看来,“种地”产品的市场空间仍然很大。在上海这样寸土寸金的大都市里,屋顶绿化渐成趋势,屋顶农场正是其中一种更具附加值的补充。同时,消费升级带来生活方式之变——有更多白领们,渴望在喧闹中寻求一方诗意田园,体验当一回都市中的“李子柒”。
对于屋顶农场这一新生事物,光有情怀远远不足,保持“生命力”是经营者要考虑的关键。农业种植回报周期长,这似乎与大都市天然携带的快节奏和高昂成本存在冲突。MYFARM虽以农为本,但也不局限于此,目前收入渠道包括种植会员费、活动场地租赁费,以及销售来自合作基地的有机蔬菜、大米等农副产品,目前前两者占营收大头。
也许是和从事农耕领域有关,无论是首个项目的落地规模还是合作方的选择,MYFARM中日经营者都带有农人的审慎和耐心。在沪上屋顶农场中,MYFARM属于中等规模,初期改造以及运维成本都能可控,便于游刃有余地探索更符合中国消费者习惯的都市农业模式。
作为回报周期较为漫长的消费业态,屋顶农场在选择物业持有者时就会更“挑剔”。MYFARM选择落地在世茂某小区内的自持商业体内,其中很大一个原因主要在于,开发商认可这样的都市农业理念,给出了以营收分成代替租金的合作方案。“在启动项目之初,我们的经济测算目标是三年达到收支平衡。”尽管遭受疫情影响,邓丽红对于这一目标的实现,还是有信心。
在“活下来”之外,团队更渴望通过吸引更多人关注农业、喜爱农业。在经营者的规划中,这一步虽然漫长,但不无实现可能,比如将屋顶农场中的体验式种植娱乐打造成IP进行推广,实现理想与盈利的嫁接。“它可以是在屋顶,或是地面、社区、商场、办公楼里。通过体验式农业,讲好关于农产品的故事,把看似无趣的知识转变成有意思的表达,刷新农业的‘底色’,吸纳更多‘新农人’投身于此。”